“好喽,能得到斐三姑娘的一声谢,也是我李某人毕生的荣幸,起轿,送斐三姑娘进戏园里去。”
李周拉回身子,挺了,捏起特有的那种嗓音就跟是个大内总管般乐呵呵地唱道,就差手里没有拿着拂尘以助效果了。他手一挥,刚刚抬来软椅的两个小厮分别抬着软椅的两头,嗨呦嗨呦地就抬着斐绮罗往院里走去,着实是让她享受了一番当主子的尊荣与派头。
只可惜斐绮罗经过驴背上一路的颠簸,也顾不上李周这是半开玩笑的调侃抑或是其他,就见她一直闭着眼睛假寐,一直到觉得自己的整个重心向后倾,两名小厮似乎是抬着她往陡峭的地方走,不似往日里到戏台前的方向,才惊愕地张开了眼,发现自己是被抬着往二楼的雅间走去。
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斐绮罗扭头看向跟在他们后头的一众人等。
虽然仍是刚刚在门外迎接着她的那几个人,但每个人都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,仿佛有什么奸计即将得逞,看在斐绮罗眼中,透着诡异,产生了一种他们即将将她卖掉,在等着数银子的错觉。
虽然以她之前对这些人的了解,不可能会做出这等卑鄙龌龊之事,但无由来的还是心下一激灵,人也跟着来了几分的精神,用着一双炯然有神的目光狐疑地审视着他们,特别是当目光落在了朱询的身上时,更是多了几分的询问意味。
奈何朱询与他们也是一丘之貉,除了以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之外,就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,一副他也是爱莫能助的架抛。
“斐姑娘莫急,待到了雅间,自是不用我们来说,你也是会知道的。放一百个心,准是好事、好事!”
看着斐绮罗这般反应与神色,走在最前头的李周更是笑得贼兮兮,摆明了就是奸计已然得逞。
尼玛!难不成是玄颐和王芳容在这中间有过什么吩咐?这样捉弄她,不管是哪一位,待会要是让她见到了他们,必须得好生修理一顿!
斐绮罗心中这样想着,更是想好了不会让那两人好看。她边想边冲着李周很不客气地剜了一个眼刀过去。
可李周似乎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,摆明了就是不把她投来的眼刀当一回事。
“不说我也不稀罕听,就这几步路的时间了,我看你们能得意到什么时候?”
斐绮罗无奈翻白眼,佯怒着回身重重地靠坐到了椅背上。
“呵呵……好事好事……”李周只是弥勒佛般笑着,原本有些苍老的脸,此时也因为发自内心的、无法自抑的喜悦而亮了起来,熠熠生辉。
可他的笑却是让斐绮罗觉得很不爽,向了横了一眼过来:“笑得很难看,不要笑了”
“斐三姑娘,老李我高兴呀,激动呀,现在觉得看那那都是好的,都在对着我乐,老李我又怎么能不笑呢,呵呵……”李周却仍是得意地笑,一点不夸赞地说,只要是来一阵风,他都能乘着风像只鸟儿般在空中不断翩飞滑翔了。
可他越是这样说,斐绮罗越是觉得看着心里烦得紧,憋了一会,憋不住就蹦了一句出来:“乐死你!”
“呵呵、呵呵,乐死好乐死好!”
不过,尽管斐绮罗面上表现得极不耐烦,但她仍是有细细留意着周围的环境。
因为家里盖房子,好些时日没有到戏班里来,她也确实是觉得戏班里有了些改变。这样的改变,并不是说李周找来了泥瓦匠给戏班装过修还是别的,而是一种发自于人内心的精气神上的改变,举目望去,就正好李周所说的,看哪那都好,看谁谁都在对着你笑,有着一种蓬勃向上的喜气与生机。
而这样的改变,是斐绮罗之前刚到戏班里时所见到的那种精神面貌是截然不同的。是在她没来戏班的日子里发生了一些什么好事吧?
斐绮罗就是带着这样的疑问被两名小厮抬进了二楼的雅间。诚如李周所言,她了雅间,就能知道是什么好事。
雅间里并没有像斐绮罗之前所预想的那股,会出现玄颐或者是王芳容的身影。相反的,雅间里空无一人。
“把斐三姑娘让到主座上去。”两名小厮才把斐绮罗抬进雅间,紧跟其后进来的李周立刻就张嘴喊了一嗓子。
“斐三姑娘,你看,你觉得怎么样?”而当斐绮罗刚刚落坐,都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眼前的雅间时,李周又涎着笑脸凑了过来,指着对面窗口献宝似的问着。
戏班里的雅间都是围着戏台而建的,冲着戏台的方向开了一扇大窗户,可以清楚地看到戏台上演员的演出。
之前因为戏班不景气,这些雅间一直就都是个摆设,鲜有派上用场的时候,但是自从《新白娘子传奇》这个新戏的开锣以后,那简直可以说一票难求,就是雅间也是一票难求。
“不就是在排戏吗?有什么好看的?”
不知为何,看到空无一人的雅间时,也知是累还是因为失望,斐绮罗竟是无来由的感到一阵失落,往那戏台上看了一眼,便没好气地白了李周一眼。
不过是几个在戏台上排练,值得他们如此高兴?弄得如此的神秘吗?
“下面的人确实是在排练没错,可是难道斐三姑娘都没有注意到吗?戏台的前面还坐着一排人呢,那些才都是新戏的角儿呀。”
“嗯……”经过李周这么一提醒,斐绮罗这回也注意到了,往常她常与李周他们常坐的主座上坐着柳若如、吕芳瑶和其他几个角儿,他们个个都全神贯注地留意在台上人的表演,时而摇头,时而又点头,托腮失额的,颇有几分后世里某部新戏甄选演员的场景。
而在戏台的一侧,还排着一个约莫二、三十人的队伍,明显都是即将要上台参加甄选的一员。
“你们这是在招人吗?有想法!”斐绮罗禁不住给他们点了个赞,想不到这些古人也会晓得后世人那般选演员了,这让她觉得很有亲切感,甚至是有种错觉,自己是了一个演古装的剧组,楼下就是在甄选演员的现场。
“呵呵……”一向直来直往、豁达的李周难得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脑袋,“这也是被逼出来的,斐三姑娘是有所不知,先是我是担心招不到人,所以就按着你为新戏开锣做宣传的想法,试着让钟淼和柳若如到热闹的街上来个招人的真人秀,希望能招到几个新人,可……你看,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了,你又不赞成戏班一下子发展得太快,用不了那么多的人,所以我是绞尽了脑汗,想了好几个晚上,才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来优中选优的。”
“是个很不错的点子,往后这样的点子可以多想想,这样对于咱们戏班子的发展肯定就是百利而无一害的。”斐绮罗不止地点头。
“是,这就是近朱者赤,近墨者黑,我们跟斐三姑娘来往多了,自然就能沾惹上一些姑娘的灵气了。”李周得到斐绮罗的肯定,原本爱耍宝的性子又现了出来,半是谄媚半是讨好地开口,并把闪着希冀的目光落到了斐绮罗的双手,一个劲儿地瞧着。
“得,这话我怎么听着就是那么别扭呢,”斐绮罗忙一摆手,从袖袋里摸出了这些日子里抽空写出来的戏本子,递了过去:“喏,这些天都有些忙不过来了,写的就只是这一些了。”
李周像是捧过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地接过,看了一眼,喜滋滋地看了一遍,这才转交到了朱文降的手上,一直到朱文降也是看过,并不止地点头,同样小心地揣进怀里后,才又笑吟吟地看向了斐绮罗:
“不少不少,我们也都知道盖房子是大事,马虎不得,你这几天就是不写我们也都是能理解的。”
斐绮罗却是白了他一眼:“真不愧是个出身,说得比唱的还好听。刚刚一直眼巴巴地看着我,难道就不是为了这个?”
“瞧你把话说得那么白,看破不说破的道理难道姑娘还不知道嘛。”
“跟你,来这一套有必要吗?哼,若真是这橭,吃亏的那可就是我喽。行了,我饿了,你让他们给我准备些吃的吧,若不是把我饿坏了,脑子缺氧,戏本子写不出来可不能怪我喔!”
“可别,饿着谁我们也不能饿着你的。想着你来,我们也特意为你准备了些吃的。”李周闻言,又忙不迭吩咐下人给端来了饭菜。
因为王芳容至今还没有自他们家中的事中抽身出来,所以并没有过来,斐绮罗见戏班近期除了招人,也没有其他的事,饱餍了一顿后,约莫又在戏班里呆了一个来时辰,便让小厮去催问木匠,她的驴车做好了没。
小厮回报,说木匠里板车都是现成的,已经装好牵回戏班,正在后院吃草。斐绮罗便打发他去把驴车牵到了前门,坐上了驴车,晃晃悠悠地往家的方向去了。
而当斐绮罗回到家时,太阳已经西斜,他们的舅舅赵立仁也已经离开了。
“回来了,累坏了吧?”看眘斐绮罗出门时只是一头毛驴,回来就成了驴车,大妮先是愣了一下,但很快就恢复了过来,就是她不消,她大概也能猜到这是那班主给绮罗做的了。
“嗯,今天还好吧?那个……舅舅没有什么别的事吧?”
“没有。”大妮摇头,“可能是咱们想多了,舅舅也只是来坐坐,和娘亲说了些儿时的闲话也就起身离开了。”
“是吗?”斐绮罗不置可否,挽着大妮的胳膊一同进了屋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