图姝尴尬地笑了笑，“我本想来和你辞行的，见你们主仆正说得起劲，一不小心听到了些不该听的，不过你放心，我一句都不会说出去的。”
陆风一看，赶紧退了出去。
霍云扬也没责怪图姝，招呼她进了屋坐下，问道，“什么辞行？”
“哥哥的人没几日也要到了，我想先出发去，与他们在路上碰面，反正这五六日的路程也就一条路，一定会碰上的。”
图姝说着，悄悄看了眼霍云扬，却见他并未有挽留的意思，也没感到吃惊，心里还是稍稍有些难受。
“也好。”霍云扬细细一想，觉得这样反而好。接下来燕丘城中会怎么样谁都不知道。她留在这里也是不安全。
原本早就有准备的，但是图姝还是没想到霍云扬会这么干脆地就和她说再见了，叫她忽然觉得眼睛有些干涩，连带着说话也颤抖了起来。可偏偏还不想叫他发现，于是只得用力忍住。
她一直低着头，霍云扬倒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，只道，“我会派几个人跟着你，待你找到了你哥哥的属下再说。”
“嗯。”图姝埋着头，只一个劲地点头，声音有些颤抖。
霍云扬听着不对劲，盯着她看了会儿，方问，“怎么了？”
图姝又摇摇头，然后好像做了很大的努力一般，用力吸了一口气才抬起了头，此时已是言笑晏晏，脸上再无不悦。
“在这里住了这些天也是真烦死了，我真的好想家，现在终于能回去了。”
霍云扬此时心中有事压着，情绪并不高涨，但是看到她许久未见的笑容，还是咧着最跟着笑了起来。这段时间这个丫头一直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的，忽然她要回去了，他还真有些舍不得。
“若得空的话，我会来雅戈波看你的，听说你们那里牛羊成群，草原上天地相连，比中原要美得多。”
图姝本想一如从前那样说‘谁要你来玩’，但是看着他认真的眼神，终究还是咽下了这句话，笑着点点头，忽然又想到了什么，道，“只怕以后你也难像现在这样得空了，成家立业以后，总不比现在一个人，哪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呢？”
霍云扬的心，无端地就一紧。
图姝接着道，“那罗姑娘看着极好的，也配得起你，恭喜啊。”
看着她轻快的笑，霍云扬的心里有些莫名其妙地不是滋味，忽然就想辩解一些什么，但是图姝已经站了起来告辞。
“我这人最不喜欢送别的，所以明儿我便悄悄地离开了，你也别来送我。”
霍云扬看着她，许久才点了点头。
***
是夜，霍云扬像往常一般悄悄溜进了皇帝的寝殿，因为之前皇帝一直昏迷不醒，佟贵妃连太医都免了，一直让皇帝独自躺着，她还是每日来看他一次。
当然，如今她看到的，一定是‘昏迷不醒’的皇帝。
霍云扬到时，皇帝是清醒着的，如今他已经能站起来稍微走两步，霍云扬每天夜里悄悄来看护他，顺便带来冥修让他带回来的药。
“父皇，今日感觉如何？”
因为通佟贵妃对皇帝处已经十分放心，很多时候只叫了几个小太监在外面守着，故而父子两还能在殿内稍微说上几句话。
皇帝看到自己儿子过来，挣扎着要起来，霍云扬赶紧上前扶着他，见他气色还不错，便略略放心了些。
“扬儿，今日怎么这么早就进宫了？”
霍云扬斟酌了再三，想着怎么和皇帝说。大夏皇帝面容清瘦，病了许久，故而嗓音也有些沙哑，但是一双眼睛却依然如往昔一般有神，他只看霍云扬一眼，便勾勾嘴角，含着凉凉的笑意，道，“是你母妃要动手了吧？”
霍云扬看着自己父亲，心有不忍，却也知道这事已经瞒不过去，只道，“恐怕等不到父亲痊愈，儿臣就要想办法救您出去了，尉迟家的人马早就准备好，我们只要顺利出宫，一切就都好办了。”
皇帝仰坐在床上，觉得手足乏力，想起过去的种种，一时没了声音，过来良久才叹了口气，道，“我从不曾想到，她那么恨我。”
“母妃她，是糊涂了。”
这话霍云扬觉得没劲，说了句便不往下说了。如今朝堂上下，已有大半归顺佟贵妃，虽然他也曾猜测这些人是不是真不知道佟贵妃要自己称帝，还是只以为她是以后的太后，是皇帝的生母，故而尊敬有加，但是细一想，这些日子以来，她几乎撇开五弟，自己对朝政指手画脚，意图已经十分明显。
满朝文武，难道看不出来？说是佟贵妃糊涂，难道这些跟随的贵妃的人不糊涂？
且，自来女帝少有，只怕等到最后一块遮羞布被扯下的时候，朝堂上两派人会争得你死我活，天下大乱。
“儿子们总还是念着父皇的，大哥，他不日也要回来了。”
提及霍云停，大夏皇帝干枯的面容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丝笑容，这个儿子，虽不是自己亲生的，但确确实实是自己最喜爱的，他身上有他母亲年轻时候的优点，勇敢，善良，聪明。
更让他欣慰的是，到了今日，孩子们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，还是兄友弟恭。
“你们这样，很好。”皇帝握着霍云扬的手，道，“朕即便是出去，怕也是废人一个了，以后你们不管谁担当重任，切记德政。”
霍云扬心中酸涩，轻道是。
“去吧，这里到底不安全，我现在很好，你不必担心。”父子俩匆匆说完几句话便又要分开，霍云扬从怀中掏出药丸递给皇帝，道，“父皇，这两颗药丸，一颗比您寻常吃的药性要猛一切，若是事发突然我要带你走，或者你逼不得已要自己逃，记得服用这颗黑的，若是发现逃无可逃，我又没赶到，你记得服用这颗白色的假死药，事后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。
这是最没办法的办法，眼下已经等不到皇帝慢慢恢复力气了，但不管是哪一种药，对皇帝的身子都有影响，可是如若不然，带皇帝出去着实有些困难，这千万分之一的可能霍云扬不敢赌。
皇帝捏着两粒药，点了点头。
“你自己要万事小心。”
“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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