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国的秋天很是短暂,,眨眼间,便到了冬日,又是一番寒风刺骨,且见那西北的寒风呼啸而来,吹着蝶叶翩飞,飞花满庭,一夜下来,台阶上,屋顶上,庭院里便被裹上了一层银白的外衣,整个王宫仿佛成了一个梦幻的世界,白得透亮而干净。
静好倚着窗,漫不经心的翻动着书页,泛着寒气的风带着不远处梅花的香气扑面而来,抚起那细碎的秀发,在鼻间留下的是梅花的冷冽。
“公主别站在那儿,仔细凉了。”这时一件狐裘轻轻地被披在了静好的身上,有些责备的声音随之响起。
静好转过身去,对着王嬷嬷微微一笑,上次淋了雨后,她就生了一场病,也亏得王嬷嬷的悉心照料,她方才很快就痊愈了,因而静好心中对着王嬷嬷有着些许感激,也认为她是个好的。
“好了,嬷嬷,我不站在这儿便是了。”听不得王嬷嬷那永远停不住的唠叨,静好连忙关了窗,坐在了烧着炭火的炕上。
低眉垂首,白嫩的指尖捻着细如发丝的绣线在绣布上飞舞着,温柔娴静,好不怜人。
而王嬷嬷看着这般沉静的静好。眼中却泛着淡淡的心疼,自从那日里淋了雨生了病,公主的性子也就沉静了下来,对女工之事也不再反感,听说是与世子发生了争吵,如今世子想必也是知道了那些事情,而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公主吧?如此想着,王嬷嬷悠悠地叹了一口气,都是上辈人造下的孽,又何苦来为难这两个孩子呢。
“王嬷嬷?”见王嬷嬷叹气,静好抬起头,有些疑惑地望着她。
王嬷嬷敛下眼中的情绪,笑着说道:“今日,郑世子来了信,公主可要看?”
“斐然哥哥?”静好眼中满是惊喜,摇了摇王嬷嬷的手臂,撒娇道:“嬷嬷怎么才告诉我,快些拿给我罢。”
王嬷嬷看着静好满是急切的样子,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,掏出了怀中的信,递给静好。
静好连忙撕开了信封,斜靠在炕上的软枕上,细细的看了起来。
斐然的信和他的人一样表面上严谨,偏偏把日常的小事儿记录的一板一眼的,毫无起伏,而信中关心她的话也写得及其婉转含蓄,甚至不明白的人还以为他这是一份上交的公文呢。可静好偏生爱看,因为看着这信蕴含的淡淡的温情,她就仿佛看到了那个面无表情但内心温柔单纯的男子。让人心生欢愉。
本以为这次的信和往常一样,不过是写一些日常小事儿,却没想到郑斐然在信的末尾告诉静好他不日将会来姜,虽然郑斐然没有说是因为什么事,但是静好却明显嗅到了其中的非同寻常。
“嬷嬷,外面可有传,这郑国是不是出了什么事?”静好将信纸轻轻地折好,又皱了皱眉,问道。
“公主这些事情太多复杂,是我们不该过问的。”王嬷嬷皱了皱眉如此说道,作为在姜王宫待了许多年的老人,她自有获得这些情报的手段,可是知道是知道,只是有些事儿却是她可以置喙的。
“斐然哥哥既是我未婚的夫婿,这郑国之事就是我该过问的。”静好皱了皱眉,定定地看着王嬷嬷的眼睛道。
王嬷嬷闻言,也觉得有些道理,这公主早晚得嫁到郑国去,知晓一些郑国的是也好,于是沉吟了片刻,王嬷嬷开口道:“前些日子,听说周国和卫国屯兵郑国边境,似乎想要联手攻打郑国。这郑世子这番前来,恐是”
“向姜借兵!”静好斩钉截铁地说道,周天子势弱但着卫国多良将多精兵多粮草,两国相加,这郑国恐是不敌,因而斐然哥哥此时来姜,定是想要向父王借兵,只是父王又会借兵吗?姜国与郑国有些结盟不假,可周天子乃是父王亲自扶上位的,而卫国与姜国世代姻亲,如今的卫王乃是父王亲姑姑所生,如此这般,父王还会借兵给郑国吗?这周天子或者说是这幕后之人定也考虑到了这一点的,若是父王借兵,这卫国与姜国便会产生隔阂,而与天子作对,世人皆会骂父王不顾君臣之礼,可若父王不借兵,郑国战败,斐然哥哥又当如何?
如此想着,静好紧紧地蹙起了眉头。这幕后之人,果真狡猾至极,那琴予到底想要如何?
而时光匆匆而逝,静好还未想出应对之策,斐然却也已经到达了姜国,姜王虽是不太喜斐然,但一国世子来访,姜王还是要为他接风洗尘的,因为吸取了之前的教训,姜王并未招歌姬舞女,各位夫人,只宴请了群臣,而静好因为与郑斐然有着婚约,姜王也让她参加了宴会。
玉盘珍馐,琼浆仙液,却少了丝竹助兴,美人相伴,未免有些索然无味,可静好却觉得这番清静才是正好,因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剥着橘子,倒是怡然自得的。
杂乱的脚步声响起,原本谈笑风生的大臣们停住了声音,朝着声音的来处看去,是一个身穿黑色王袍的中年男子和着一众的内侍。
“拜见王上!”众人见此皆离开席位,俯身一拜道。
“众卿请起!”姜王笑着摆了摆手,众人听此皆从地上起身,回到了席位上。
缓缓地坐上宴会中最高的位置,姜王抿了一口酒,淡淡地问道:“郑世子何在?”
一旁的荣喜闻言,低声对着姜王道:“在外候着呢。”
“大胆奴才,还不请郑世子进来!”姜王如此说道,声音中却没有什么怒气。
不多时,一个身穿黑衣的衣衫的男子缓缓的走了进来,剑眉飞横,皮肤白皙,面容精致,但绝不女气,不同于的琴予的魅惑,也不同于济桓沉稳,他的身上笼罩的是一种冰冷到干净的气息。几月不见,除了身材似乎健硕了些许,郑斐然还是那般面无表情的样子,静好打量着他,眼中闪着笑意,郑斐然似乎感觉到了那扰人的目光,偷偷地看去,却见是静好,不由得微微一愣,然后紧抿着嘴,装作没有看到似的,缓步走到大殿中央,对着姜王微微一拜。
姜王见此哈哈大笑道:“郑世子远道而来,甚是辛苦,快给世子看座。”
“多谢姜王。”郑斐然向姜王拱了拱手,然后在内侍搬来的座位上坐下。
“爱卿们,让我们敬郑世子一杯,一杯浊酒全当为他接风洗尘了。”方才坐下,姜王又举起酒杯道,众人也连忙站起身来,端起酒杯对着郑斐然道:“敬郑世子。”
郑斐然微微一愣,端起酒杯,仰头喝了下去。
“郑世子好酒量。”姜王哈哈大笑道。
郑斐然皱了皱眉,看向姜王,身体微微一动,方想说些什么话,却又被姜王打断道:“我姜国山水秀丽,这姜都也甚是热闹,郑世子这番既然来了,便让静好陪你四处游览一番,左右你们已经订了婚,就全当培养感情了。”
静好闻言蹙了蹙眉,这父王明明知道斐然哥哥此时来姜国是为了借兵,却还在这儿打着太极,也不知为何故?
这时,却听郑斐然站起身来,向姜王拱了拱手道:“周卫联军屯兵郑国边境,郑国危在旦夕,斐然今日来此,乃是为了借兵以解郑国之围。”
闻言,姜王淡淡地扫了郑斐然一眼,端起一杯酒低饮着。而群臣见姜王不言,也垂着头,一副惶恐的样子,顿时大殿里一片沉默。郑斐然见此,脸色都有些僵硬,他身为郑国世子纵是当时在周国当质子时,也未被人如此无视过。
“父王”静好不忍心见到斐然遭受如此冷遇,有些恳求地叫道。
姜王皱着眉看了一眼静好,然后环顾了一圈,问道:“关于借兵郑国,诸卿可有什么看法?”
“末将以为不可借兵!”这时,一个有些粗狂的声音响起,抬眼望去,那是一个身穿铠甲将军模样的人。此人不是别人,正是静姝之舅,前些日子见过的李将军是也。
“哦?李将军何出此言?”姜王转着手中白玉雕成的杯子,漫不经心的问道。
见姜王眼中的凛冽,李将军连忙低着头沉声道:“周天子乃上天之子,天下共主,而王上你乃为代政诸侯,又安能与天子为敌呢?”
“嗯,有些道理。”姜王面无表情的地点了点头,心中却是冷哼一声,这莽夫不愿与周国为敌,还不是怕周天子一怒之下杀了那在周国护鼎的精兵,要知道那可都是这莽夫的亲信啊,不过这莽夫一股子的抬高周天子,却有些令他不悦。
“诸卿可还有什么话说?”姜王再次开口道。
“臣也以为不可借兵!”一个身穿红色官服,头发花白,身材十分消瘦,看起来就像一块龟裂开的枯瘦的松木似的老者缓缓地走了出来,俯身一拜道。
姜王挑了挑眉看着老者,只听老者缓缓地说道:“姜卫素有姻亲,世代交好,如今若借兵郑国,无疑是给了卫国难堪,这又将让卫王如何做想?以后是否在有人想要围攻姜国的时候,卫王不仅不会出手相助,反倒会趁火打劫呢?”
“这”姜王闻此皱了皱眉,然后一脸为难地看着郑斐然道:“郑世子,你看这借兵,本王也是”
郑斐然见姜王如此这般不愿,再想到如今郑国边境那两个虎视眈眈的国家,握紧了双拳,看来只能背水一战了。
静好见这帮子老臣说尽理由不愿借兵与郑国,说到底了,无非是为了自己的利益,不由得蹙了蹙眉头。
“父王,静好觉得可以借兵。”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宫殿中响起,引得诸位大臣相继望了过去。
“静儿!”姜王有些不悦地瞪了静好一眼,这事情他已经决定了,这兵他定是不会借给郑国的,且不说周天子乃是他亲自扶上位的,就是为了不将卫国推到敌对的方向,他也断不会如此做的。
“父王,静好觉得必须借兵于郑。”静好缓步走了出来,俯身向姜王一拜,接着说道:“当初石门,父王与郑王歃血为盟,结下约定,停止干戈,共同御敌,如今郑国有难,若不借兵,视为不义。”
静好踱着步子,又接着说道:“郑国受困,求助于姜,我姜国若有能力而不相助,视为不仁。”
“天子不感于上天好生之恩,发动战争,使黎民受难,而父王又能力阻止却无动于衷,此为不忠。”
静好说道这儿,停住了步子,定定地望着姜王道:“若是天下皆知道我姜国的不忠不仁不义,此后还有那个国家愿意与我姜国相交呢?”
姜王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静好,不是不做答复,环顾了一周,皱了皱眉,沉声问道:“世子何在?”
静好闻言愣了愣,哥哥,她确乎很久没见过了。
“回禀陛下,前些日子世子去了姜南。”这时,荣喜弓着腰低声说道。
姜王点了点头,是了,前些日子他将济桓打发到了姜南去考察政绩去了,而他也微微地放下了心来,看来不是有人在利用静好。
“父王”静好见姜王沉默不言,低声叫道。
“嗯,对于静儿的看法,诸卿怎么看?”姜王抚着脑袋,似乎有些苦恼地问道。
群臣都垂下了头,先王因讨伐郑国而不知所踪,虽然如今姜郑结盟,但是许多的大臣对着郑国还是很没有什么好感的,反倒因为姜卫世代联姻,朝中许多家族都与这卫国有着或深或浅的联系,可是如今,他们却不能出来反对,不忠不仁不义,这帽子确乎太大了些。
姜王见群臣鸦雀无声,面色一沉,拍案而起,怒声道:“这朝廷的俸禄莫不是就养了你们这些子尸位素餐的人?”
“王上息怒。”见君王面色阴沉,众人连忙俯身跪拜道。
“哼!息怒?”姜王沉着脸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他的大臣们,真是没有一个中用的。
昨天忘了更新,抱歉,今天补上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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